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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温赤】花宵道

花魁赤。本为骗图而写,图鸽文渣。全文私设瞎编,标题感谢 @珍珠堂散记 提供。

 

“嗒”的一声,纤薄的碎冰冲破阻碍顺着流水向下滑落,青色的添漏俯首低垂复又弹回原位。 

从闭合门扉的廊道上,传来了足袋细碎的摩擦声。隔着另一边半敞的移门,青衫的男子悠闲地躺卧在叠敷之上,蓝色高垒的儒帽装饰着孔雀翎羽,墨蓝的发边垂落着珠玉流苏,一身长衫华裘加身,显然是一名不容怠慢的贵客。 

抹着浓厚脂粉的妇人跪坐着拉开移门之时,神蛊温皇才将投以院中的视线收回。蓝色的羽扇轻摇,细长深邃的眼眸半眯,他略微仰首,唇角边逐渐成形的懒散笑意,犹如丝绣织绵上的一沁靛蓝。 

今日的接待非是振袖新造,换成了掌事的谴手,犹是如此,谴手也不由瞬间走神,反应过来先行行了一礼,就着营业笑容道,“非常抱歉,温皇先生,今日朱雀大人也无法接客。” 

温皇将羽扇摇了摇,连姿势都不曾变过,只是不出所料地保持着温雅神态。 

“无妨。” 

一如此周每日不变的说辞。

 

温皇见到花魁朱雀是在来人宴请的席面上。

此宴请来的歌舞伎师是京舞中名声大噪的吉村流派,面涂白粉、眉点朱砂的艺妓手执印着金色家徽的折扇,步伐细微地随着地坝奏乐起舞,含蓄而静雅。神蛊温皇对他乡乐曲并无兴趣,念经似的唱颂也令人昏睡。既然是寻欢作乐,又何必苦于经营,他便低声与倒酒的游女说笑。同行之人不知是否溺于酒水,方才拘谨的神态也逐渐放开,聆听着乐曲,摇晃着头部,胆子也大了起来。

坐于主位的便是今日的花魁朱雀,发髻上插着数目众多的吉町,蝴蝶发式上镶嵌着成对的松叶与珊瑚簪子,随着手执折扇击打的节奏震颤着金色羽翼,仿佛要从发间振翅而飞。

朱雀正襟端坐,不发一言,静心欣赏着扇舞,然后手腕一翻折扇一转,不着痕迹地将对方的手轻轻盖住,顺势推开。

温皇羽扇掩着嘴角,略显困乏地与游女周旋,不动声色地看了个全程,眼神往上一飘,便自然而然对上朱雀的眼眸。

朱雀的瞳仁烟灰,冷漠得近乎无情,然而不过瞬间,这冰霜般的寒意已经消散无形。朱雀勾起嫣红的唇角,似笑非笑地看了温皇一眼,然后垂下眼睫,倾覆出眼尾拖曳的一抹浅色脂粉。

如盛开于山间的杜鹃花。

 

傍晚的空气带了些湿冷,小小的柔光掬成一团,晕晕荡荡。秃提着灯笼在前方引路,绕到拐角才停下来,犹疑地看着温皇。温皇从和服袖中摸了小钱递给少女,接过灯笼,晃晃悠悠地沿着廊道继续向前。

转过廊柱,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处庭院,静谧的枯山水中立于一人。

黄昏的狭缝露出最后的微光,此人站在枯败的树前,倾泄而下的赤色长发披在深色着物上,似暗中升腾燃烧的余焰。

“彼尔维何?维常之华。”

温皇将灯笼随意搁置在廊下,汲着雪驮,踩过白沙涟漪的枯河,念的是诗经中的采薇诗。

只是此时即便有霏霏雨雪、故我思怀,也无常棣之花、杨柳依依。有的只是一株开不了花的樱树,在严寒冬末伸展着细长嶙峋的枝干,向着围墙的另一边极力探去。

听到声响,伫立的男子转过身来。此人面容俊朗,风姿卓绝,散落的赤红姬发轻垂在脸侧,分外灼人眼目,但他眉目微凝,声音却冷冷淡淡,一如春日的残雪。

“你是谁?”

凌厉的目光越过空寂的山水,似呼啸而至的利箭。

“神蛊温皇。”温皇怡然作答,迎上对方的目光,然后慢悠悠地拢了拢羽织,才开口问道,“阁下又是谁?”

“赤羽信之介。”

折扇执于掌心,赤羽对立而视。

昏暗的光沫纷飞,落到指上的是一片湿意,原来是又开始飘起了小雪。

 

杨屋的信写到倒数第二封,花魁朱雀应了温皇的约见。在众人的集目注视下,温皇面带歉意率先告退,跟在秃的身后绕过回转的廊道。

外围华灯初上,里间却早已灯火通明。透过移门的缝隙传来三味线纯净的拨弄声,夹杂着艺妓的嬉闹与醉酒客人的嘈杂声响。

温皇身着小袖和服,举着不合时宜的羽扇,穿过莺歌燕舞的卖场,弯弯绕绕行了一段,才被领到引付部屋。

会场内燃着烛火,摆着吃食,却并无随从。花魁已经提前到场,中间隔着垂落的帘幕,温皇只能看到那人跪坐的姿态。

玄色打褂下摆绣着金色凤凰图案,从底端张开的羽翼绕过背部,尾间的翎羽轻翘在振袖两端,然后停立在那白皙的指尖。

“你是何人?”

透过垂帘传来的声音轻柔,却带着难以无视的威压。

“承蒙大人青睐,鄙人不过一介商人而已。”

温皇面色从容地在座敷入座。

“先生非是本地人。”

显而易见的事实,非是问询。

“吾来自苗疆。”

温皇并无隐瞒,相当以诚待人。

“先生来此有何目的。”

帘后的声音透亮,手指夹起方才的差纸放入烛火中,信纸瞬时燃成灰烬。

温皇见了也并不意外,含笑饮了一酌清酒,方才起身走近,用羽扇撩开面前的帘幕。

发间坠立着玳瑁发饰,白色半衿边缘印着浅蓝的桔梗柄纹,朱雀身穿鲜红色和服,披黑底金纹的罩衫,静坐于四时之景的浮世绘屏风前,缓缓抬起眼眸。此人拥有初见时不可一世、凛然盛威的风采,举止间虽有倾城之姿,却无半点风场之尘。

艳红的衣袖垂落在旁,温皇倾身靠近,直到几要贴上对方形状优美的白色颈项才停住,发尾金色的扬卷结轻撩在鼻尖。

“吾自是为你而来。”

哈,心悦者凡几。朱雀端坐不动,眉目微挑,“……可惜我已心有所属。”

“耶~说不定此人正是在下啊,”从朱雀身边退开,温皇并不以为意,“赤羽大人。”

 

一介外乡的町人却得了朱雀的青眼,一时引得杨屋议论纷纷。

但当事之人正从外而归,风尘仆仆地缩进廊边的部屋。春雨来得又急又密,柳柏的粉絮即便撑了伞也循着难以遮挡的缝隙,无孔不入地侵袭落了满身。

“赤羽大人真是害苦我了。”温皇将伞收在廊下,抱怨着脱下羽织,抖落一身花絮,疲懒地迈入内室蜷进被炉里。温皇拥有一双细长的眉眼,初见时给人温润柔和的错觉,但越是相处越觉察其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风,那双眼半眯着看过来的时候,便越发带了些难测的诡谲之意。

金银折扇挡在身前,赤羽信之介华服着身,眉目低垂,静待温皇继续说下去。

“他们对我围追截堵,拉着我问东问西,诸如俘获芳心,暖玉在怀滋味云云……”温皇指尖抚上新添的煎茶,语气有些惋惜,“可惜美人如冰,艳花带刺……”

摆于两人香案桌前的非是风花雪月,赤羽也绝非初见时以扇侍乐之朱雀。

“你非是人客。”赤羽听罢,不过以扇代指,将一枚棋子推入棋盘。“既非来此寻欢作乐,唯有故意挑衅一途。”

赤羽向外泄露的消息引起的断然不只是这些流言蜚语,温皇轻描淡写一略而过,只肯捡些花边草料调侃,显然不以为意。

以诗句相邀而见,以差信相逼初会,温皇从一开始就有备而来。

“温皇岂敢,唉,实因相见时难,难免用错方法……”温皇抿了一口清茶,摇头叹道。他半边身子不成格调地斜倚在案上,深蓝的袖口袍裳垂落,轻覆于赤羽的和服底边。

深邃狭长的眼眸有些意味深长,温皇嘴角微染笑意,再提手却故意不用棋笥里的诸多吃子,唯独拾了一枚步兵,语气也没个正经,“现在吾宁为朱雀花下游魂,唯愿与大人共陷沉沦,可还来得及……”

毫无意义地自投罗网,却是短兵相接、反客为主。

神蛊温皇,岂非只是故意,而是当真故意。

赤羽警觉抬眼,“你要如何?”

那双眼带着极强的防备与审视神色,周身清雅绝艳之气荡然无存。

“吾要你。“静了一瞬,温皇以手抚地,拈了一指艳色华裳,轻声作答。

风月场所间,再恳切的剖心明意、柔情的蜜语甜言不过酒水穿肠,何曾留心,莫论这种轻佻言辞,朱雀不仅听得多也说得多,此时却一反常态有了些不快,沉声道,“我与先生以前是否见过?”

“是,”温皇倒也答得坦率,他淡淡言道,“花魁道中之时。”

哼,可笑。金银折扇展开,赤羽掩住一角面容。

见赤羽隐有怒气,温皇莞尔,“花魁大人不记得在下理所当然。只是吾对大人来说确实是友非敌,不存威胁。吾不过是贩卖小物的外界之人,在此作短暂停留耳,至于那枚踏步行船的棋子,大人拿走多少便是,不必对吾如此戒备。”

将名流性命说得如此轻贱,好一个贩卖小物,好一个外界之人。但温皇的主动坦诚示好,还是令赤羽眉间稍霁,“先生打算滞于何时?”

目光望向廊外,温皇语气悠远,“花落未尽之时。”

呵,赤羽嗤笑。好一个随性而为的商客。“先生所谓的买卖便是将人参卖与华族吗?野心倒是不小。”

“不若赤羽大人,困居春闺,难展鸿鹄。”

“折冲樽俎,何妨斗室;角兵入局,非争一时。”赤羽金银折扇轻点,步兵成步,直指王将,焦着的局势拨云见日、终见明朗。“倒是先生,散尽千金于吾身,恐是似水东流,不为精明之策。”

“无妨,”温皇顺着话接下,“吾取之于此,投之于此,并无亏损。”

“何解?”

“哄抬米价……”

“神蛊温皇!”赤羽暴怒而起。

确为精明无情之计。

温皇垂眸,摇扇。“赤羽,你终是太重情。”

需知情义难两全、忠义亦如是。

 

纵外界如何喧嚣震天、形势如何命悬一线,歌舞之处自有它繁华升平之景。

纤细的三味线随意拨动,轻拂的春风撩人心弦,尤自和鸣唱着迷醉的小曲。

温皇挑开暖帘踏入,仍是惯常悠闲态势,跪于门口的掌事忙谄媚着笑脸相迎,“哎呀,是温皇先生。今日朱雀大人恐不得闲,在接待其他贵客。”

温皇略微侧身躲开来人,眼含笑意地将小费奉上,“有劳了,吾不过来此随便走走。放心,此处的规矩我懂,不会与游女过多纠缠。”

待行至游廊深处,温皇的步伐不由加快、脚底生风,最终在一处门前放缓停下。

羽扇轻扣在门上,温皇压低声音道,“朱雀大人。”

不待里间人应声,温皇已拉门而入。

狭窄的空间并无他人,花魁朱雀容姿绮丽、独自静坐于室内。今日的朱雀身着绀色衣袍,上绣衔花朱鸟,舞于铺满繁花的乘架之上。此人静默端坐,便犹如待展翅的火凤,翕合了羽翼,在此落足暂栖。

温皇轻轻一眼便将房间扫了个完全,目光在一处多停了几秒,唇边起了笑意。

赤羽面色平稳,施然起身,“我不记得与温皇先生有约。”

“现在便有了,”移门在身后落上,温皇踏步过去,“吾思念赤羽大人甚深,实难自持……”

温皇的脸靠得过近,暖昧的言语附在赤羽耳侧,抵挡的折扇也转而握于温皇手中。

赤羽缄默不言的时候别具风雅,朱红的刘海垂在脸侧,轻抿的嘴角自然带笑,自幼于此的长久熏陶、细心培养,将他捻揉成一副极具伪装的静好形态。这样的身姿与容貌确实具有独特的、堪称勾魂摄魄的魅力,但若因此放松警惕跌入花海,便落入他的圈套之中。在这样的污浊之地尚能争取一方清明,赤羽自有他的一番手段。

此人确实应为插于剑鞘的利刃,不该作委于屏风的枯花。

浅淡的香气萦绕,肖想多刻的面容近在咫尺,就连精于毒物的温皇也不由心神动荡,他压低声音,“赤羽大人……”

外面隐隐传来不甚清晰的骚动之声,沉重的乌云犹如巨形的黑色行船,以排山倒海之势压扎而来。

身披统一制式的羽织,手持打刀的武士粗鲁地推开移门之时,所见的便是正行当时的春|宫图景。

凌乱的被褥间,花魁朱雀发髻散乱,层叠繁重的和服轻解,无辜的町人附身其上。

 

半边天空被染成了赤色,火舌先是从大道两旁烧起,等被发现的时候已救之不及,只待全员刚逃出,这绵延的火势便乘着风,沿着鳞次栉比的屋宇一路延伸扩散,直至整个城廓化作一片火海。

蓝衫之人立于河堤之上,等了不多时,从曲折的小路上行来一名浪士。其宽阔的暗红袖口垂落,袴间隐约露出一截火红的刀柄。

温皇摇着羽扇迎上,“大人,可要同行。”

来人看了无声跟上的温皇一眼,也并未发出异议。

空气中仿佛还散着炙热的余温,身后的燃烧轰塌之声融入江面的流水,逐渐隐没。

轻风吹拂,撩拨着最后的余兴。温皇抬扇,一朵岸上落樱停于扇面,温皇跟着叹息,“可惜。”

赤羽侧过头来,看向温皇。

“你可惜什么?”

束起的赤发辉映着漫天红芒,赤羽锐利的目光仿若燃烧的星火。

“可惜明珠弹雀,秀木风摧。”温皇凝视着身旁之人。

唇角微扬,赤羽脚步不停。

“最终忠义两全,恩仇皆了,并无憾事。”

 

“那情义呢?”

“情,不正在我身边吗。”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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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篇真的是写得有够久……。只着笔写了温赤五见,大的背景没写,但大抵就是这样那样的幕末杂揉,赤羽所在地是倒幕派的活动据点之一(。没能充分用足花魁设定我也很抱歉,当初若不是为了骗图我也不会写这个。

本来为了弥补打算写个任赤番外小车的,就,再看缘份吧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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